长沙互联网的激荡50年

图:沿着长沙国金中心看橘子洲

种子期:-

这一年,长沙橘子洲头的湘江水特别清澈,但是上方的天空有点阴晴不定。这一年国际形势风云激荡。同年7月1日,为了响应毛主席“努力把我国电子工业搞上去”的高科技转型号召,当时湖南省教育厅旗下典型的“传统企业”——“湖南省教学仪器厂”改名为“湖南省无线电厂”,开始生产电子管扩大器和载波机,这些器材将应用于电话、水上和空中通讯,是那个年代长沙人局域无线联网的必备装置,也因为这俩器材,厂子正式跨入电子工业这个“高科技行业”。

名字虽然改了,但是工厂当时总共就58号人,放在现在来说也就是一个典型的小微企业。也在此时,长沙刚好有一批复员的军队技术人员无处安置,当时的厂领导奉若至宝,一口气就要了68人。细数一下他们的毕业院校:哈军工、雷达学院、西安电讯工程学院、张家口技术工程学院、海军学院、炮兵学院……因此长沙一张耀眼的高科技人才网,“唰”的一下就树立起来了。

在这68个人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要被记住:年出生于河北的杨德泉。24岁那年他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后来该校搬到了长沙并改名为国防科技大学),毕业之后的工作道路不算平坦,一路折腾到年,这一年他刚好30岁,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年轻的小杨迷惘的看着湘江橘子洲头发了一会呆),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所以他在这一年毅然选择加入到湖南省无线电厂这么一个“小微公司”,从而开始陪着这个工厂一路奋斗,一直到做大做强。这也注定了他将被载入长沙互联网的历史册。

有了各种科技人才之后的湖南无线电厂迅速获取了新技术新思路,发展了起来,年被国家四机部定为DJS-6通用数字计算机(乙机)的生产厂家,年干脆直接更名为湖南计算机厂,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计算机专业厂家。而这一年,北京的柳传志还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默默的搞着科研(年轻的小柳羡慕的看了一眼报纸上在介绍湖南计算机厂的发展),直到一年后,才拿着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的20万元人民币“天使投资”,拉了11名科技人员从研究所出来,组成创业团队,成立了“联想计算机公司”。

联想成立后,因为机制更灵活,4年后又在香港成立了香港联想,这样就能获得最新的技术和进口配件,生产出来的计算机也更轻便美观,而湖南计算机厂还必须按照国家要求的标准进行生产,都是统一的数字计算机样式,可以说各方面都在严格按照计划经济要求进行运转管理,所以联想计算机公司很快就超越了湖南计算机厂。

湖南计算机厂的军队人才也在努力拼搏,前期工厂是以郭广智书记和戴桂芬厂长为主,带领厂子走出了一条军事化高科技工厂的新路,逐渐的,哈军工毕业的杨德泉走入了舞台正中央,此时他已接任湖南计算机厂的厂长,公司急切需要新型的计算机产品和技术,才有可能获得更大发展。

这个时候,哈军工的校友给予了关键的帮助,这位同学名叫王之,是中国第一台计算机的发明人,长沙浏阳人,我国开国元老wz将军的儿子。年王之已经是中国长城计算机集团公司的当家人,两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湖南计算机厂在年整体加入了中国长城计算机集团公司下属公司。至此,当初那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小厂,成功跻身“国家队”,成为中央直属企业,开始向跨行业跨地域的大型外向型高科技企业转变,几年后就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了,股票名字为:湘计算机,代码。

在年互联网萌芽前的种子阶段,湖南人似乎总是走在了前面,比如雅虎的创始人杨致远祖籍是湖南人,中国第一台计算机的发明人王之更是彻底的长沙浏阳人。

1.0时期:-

年的4月20日,中科院一条64K国际专线,让中国链接上了国际互联网,开始走向世界。长沙的计算机网络也很快接入到了国际网中,不再是局域互联网了,如果说年到年是长沙互联网萌芽前的种子阶段的话,年之后,则是长沙互联网争相发芽长叶的时候,长沙正式进入了互联网1.0时代。

在这个时代里面,湘计算机在年7月4日A股上市,股票一度涨上了天,很多相关的长沙人都实现了财务自由,公司也因此获得了迅速的发展,同时也影响到了长沙另外一个公司小伙子的心态,他就是创智软件的丁亮。

如果说“湘计算机”是长沙互联网的物质基础,是一种动能,那么互联网平台公司和软件公司则是文化建设,是一种势能。在长沙互联网这一波动能和势能转化的浪潮里,有两个人物值得我们注意,一个是创智软件的丁亮,一个是科盟公司的创始人。

先说丁亮,丁亮其实是最先拿到了长沙互联网1.0时代最好的一张牌,这张牌叫做“国家四大软件园”牌照。丁亮在接受《知识经济》杂志采访时曾说:“大概是年的时候,国家科技部准备在全国范围内设立国家级软件产业基地,当时湖南IT行业的几个强势实体——国防科大、湘计信息和我们创智都有意争这个指标,但只有我们成功了。为什么?因为我们很早就明确提出了软件产业化的目标,而且已经具备了软件园的操作雏形”。

年5月,国家正式宣布在全国布局四个软件园,分别是长沙创智软件园、沈阳东大软件园、济南齐鲁软件园和成都西部软件园,别小看这个软件园牌照,在中国90年代那段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时间里,国家级的背书可是比几十吨黄金更有价值的东西,一个民营企业随便在CCTV做个广告都能迅速拿到几十亿元的订单,更何况国家级背书。这几个软件园拿到国家级牌照之后,每个园区都孵化或者整合出了几家大的互联网A股百亿级上市公司,唯独丁亮这张最好的牌没能打好。

丁亮算是一个学霸,中南大学本科、北京理工大学硕士毕业的他先后去了湖南大学当老师、湖南省电脑工程公司上班,熟悉互联网的一切。在年5月中国开始接入全球互联网这波浪潮中,他自筹资金80万元在长沙高新区成立了创智软件园公司,发展了起来,当时中国软件发展如火如荼,不亚于现在的5G互联网之火爆,任何上市企业只要关联上“软件”这个“高科技”概念,就能迅速股价暴涨。

当时的五一文公司就是长沙A股上市公司中的“传统公司”。五一文是一家销售文化用品为主的百货公司,也是湖南商贸领域第一家上市公司(它上市的时候,现在A股中的绩优股:步步高超市甚至还没诞生,芙蓉兴盛便利店等现在大名鼎鼎的零售品牌的创始人还在广东等地打工),属于一家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公司,公司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外患是当时处于著名的90年代亚洲金融危机时期,整个中国的商贸经济普遍出现萎缩,内忧则是“五一文”上市之后出现了两个失误,一是投资北斗星商厦,选址不理想(就是长沙人印象很深刻的开福区波隆立交桥那栋黄黄的烂尾建筑物),二是五一广场改造被拆迁,自身的经营场地受到影响。

五一文一直想要有新的发展,当时的董事长经公司股东介绍,认识了丁亮,发现彼此有很多交集,相见恨晚,很快就决定让丁亮的“创智软件”入股五一文,并且获得51%的股份,占据绝对大股东的地位,不用花费现金代价,只需要创智软件并入上市公司。两人一拍即合,五一文从此更名为:创智软件。中国资本市场非常认同这件事,公司股票也飞涨了好几倍。

《知识经济》杂志曾报道:当时的湖南省政府对软件的重视也是前所未有的,年,湖南省以“全省一号工程”的定位启动长沙高新区的“长沙软件园”项目。当时的“创智软件园”同意放弃国家软件园产业基地的称号,让给“长沙软件园”,其“舍小我”的精神曾被政府相关领导多次在公开场合进行表扬。这个国家级称号当时在全国只有4个,每一个产业园拿到后,都发展了起来,长沙软件园也不例外,快速发展升级为“麓谷新区”,面积迅速扩大了近10倍。后来软件园也成长出了湘邮科技()、科创信息()、御家汇()等互联网上市公司,这是后话。

拿掉了国家级背书,彻底市场化的创智软件,也在努力转型升级,扎根通信行业。从通信软件中赚到很多桶金的丁亮是不输华为的,然而,华为抓住了机会,把通信软件硬件化、标准化并且采取和政府国企合资,深度绑定的形式,解决了通信行业政府订单获取难、不稳定的痛点,迅速的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腾飞道路。而没有了国家级牌照,手握五一文这家上市公司股权的丁亮,则在完全资本化市场运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丁亮始终坚持“软件开发”的核心道路不动摇,甚至多次跑到纽约见大客户,想要接国外的软件外包业务,失败告终;其后的创智软件虽然一度和微软成为了全球战略合作伙伴,在中国联合开发操作系统周边生态,也最终没能获益。

五一文原创业核心圈人士帮本文作者(飞鱼)分析过关键点:五一文商贸等传统行业干不过软件等新兴行业,寻找转行,寻找增长点,可惜五一文和创智双方合并后,发现不是一路人。陷入了内斗之中。耗费了彼此巨大的精力和时间成本。另外新的创智公司在商业模式上没有像华为一样找准细分赛道突围而出,开始逐步陷入了亏损道路。

但是那个年代中国普遍看好整个软件行业,所以这并不妨碍创智软件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继续成就颇丰,这也影响了新宇软件唐南军的未来。唐南军是丁亮研究生阶段所念的北京理工大学的同学,唐的妻子叫裴新华,中央电视台天气预报的节目主持人,有了裴新华央视主持人这个金字招牌背书,唐南军复制创智软件收购五一文的模式,去全国各地收购上市公司进行赋能,几乎不用担保和预先付款,对方就愿意先把手上众多股份拿出来合作,这是后话。

图:创智软件园仅存的老照片

创智一名前高管曾对长沙的媒体表示:如果丁亮踏踏实实做实业,今天的创智也许已经和华为、中兴一样,成为中国IT企业国际化的榜样。年兼并了湖南计算机高等专科学校(湖南省计算技术研究所)的湖南大学也能因此获益,相辅相成,成为中国顶尖的计算机高校(当年,湖南大学一度培养了中国四分之一的软件技术人才)。

年5月,创智4.8亿元增发被中国证监会批准,这让创智成为中国软件企业里少数几家不差钱的主,这点上,当时创智暂时比华为等公司更有资本优势(飞鱼说:谁知道后面没有资本化反而成了华为的最大优势)。丁亮不止一次对媒体讲,创智的发展方向是做行业应用软件和企业管理软件的领头羊,创智的目标是SAP、甲骨文、PEOPLESOFT等。但是该高管认为,增发成功后,也彻底改变了丁亮的价值观。由于钱来得太容易了,丁亮再也不是创业之初那个骑着摩托车迅速为客户解决难题的丁亮了,几乎没有心思放在业务上。

随后巨大的担保黑洞将创智拉入了退市的深渊:因年、年、年连续三年亏损,创智于年5月24日被深圳证券交易所实施暂停上市。“也许是钱来得太快了,让丁亮完全沉溺于资本运作”,接近丁亮的人士称,他将实业至少放到了第二或者更后的位置。资本是一柄双刃剑,这句话不仅用于丁亮本身,也道出了长沙同时代众多风云人物折戟资本市场的本质。

除了丁亮以外,长沙互联网1.0阶段其他互联网平台公司和北京的新浪网易搜狐一样,主要商业模式就是在网上重塑了书刊媒体,这个阶段其实都可以称为“互联网+书刊媒体”。

这期间崛起的全国性“新动能公司”是联想、华为、湘计算机等公司,好比建筑施工方,为互联网行业提供了钢筋混凝土等“硬件”,“新势能公司”如:新浪等门户网站则好比房地产开发商,为国民提供信息资讯等“房子”。它们干的事情几乎都是互联网+书籍杂志媒体,把书籍杂志的信息资讯内容搬到这些“硬件”上面进行互联网化,在这之前,中国的杂志媒体如《故事会》、《读者》、《家庭》等,每个月动不动就可以发行几百万册,在互联网起来后,读者几乎都转移到了网上,网上就能很方便的看到众多书籍杂志上的内容信息,不用去花钱,也能及时互动,不用再经历写纸质信给编辑部、读者笔友需要等好久才能收到回复了(想想很多杂志社以前每天能收到几麻袋纸质信件),一切都在逐步在线化,现在我们去回顾中国杂志社的倒闭潮,可以看到都是在新浪等门户网站起来后。

在这一波互联网颠覆杂志媒体的浪潮中,全国大大小小的网站都获利颇丰。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国迅速崛起了互联网+杂志媒体体验感最好的新浪、网易、搜狐。

原有的传统纸媒被互联网“革命”后,没有及时转型升级的,都开始走向了下坡路,也有一些抓住了机会,获得过成长的机会。长沙的互联网平台——“红网”因为背靠着中南传媒这样一个中国最大的“报刊传媒集团”,曾经一度有机会冲刺全国互联网前茅,却也正因为母公司太强大,过于依赖母公司,缺少自主性,反而失去了创新动力(陌陌的创始人唐岩从红网BBS版主成长起来后,被人从红网挖走到了北京,一路成长为网易的总编辑,后来又做出了陌陌),长沙同城的湖南日报旗下华声在线网、长沙晚报旗下星辰在线网同样错失了脱颖而出的机会,当然这也是后话。

飞鱼是年念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开始进入互联网行业的,当时自己首先是拼凑代码搭建个人电商网站,在上面卖数码产品,后来则是在邵亦波创立的中国易趣(那时这个网站还没被美国收购)平台上卖东西。

记得长沙最早从事互联网的风云人物则是年辞职创立科盟公司的三一重工研发部原负责人,湖南省科技厅一位俞姓老前辈告诉飞鱼:科盟公司负责人毅然放弃了年39万元的年薪(记得那时候长沙一套房的价格也就几万块钱不到),在当时湖南省科技厅下属机构的孵化支持下,创立了科盟公司,这是长沙第一家纯互联网平台企业。

科盟公司的商业模式和北京第一家互联网公司、当时中国最火爆的瀛海威公司相似,都是最潮流的互联网信息平台,帮助大家在线交友聊天甚至在线玩小游戏。公司和湖南无线电委员会合作,用无线电委员会的各种硬件设备录入书籍报刊上的信息,供互联网上的人们冲浪查询和互动,具体盈利模式为:收取大家的接入费,当时上北京的“瀛海威”网站,每小时需要花费6到12元不等的费用(瀛海威首创了一个“信用点”的收费模式,类似后来的Q币,每个信用点折合0.1元人民币,用户最少需要充值个信用点才能登陆使用网站),另外通过网站发送电子邮件,若无附加文件,收费标准为2元/封;若有附加文件,收费标准为6元/封,外加2信用点/K字节。长沙科盟的收费方式类似,采取利润分成二八开的方式,公司得二,无线电委员会得八,这个商业模式很快就被证明跑不通,当时的新浪网易搜狐也没能从信息查询和互动上赚到钱,都是依靠广告收费才勉强活了下来,一直煎熬到了互联网2.0时代出来了新事物:SP短信信息收费,才让这些网站飞跃了起来。

在这一轮互联网商业化进程中,长沙的资本圈几乎都是湖南财经学院(0年后并入湖南大学)的师生在起巨大的作用,比如五一文的A股上市和并入到创智软件,背后就是湖南财经学院的几位优秀师生在操盘。长沙本地还有个说法,湖南财经学院当时向中国输送了位大大小小金融体系“掌门人”,这些人执掌了中国金融产业三分之一以上的天下,俗称“湖大财院半边天”。鼎盛时期,中国农业银行在全国17个省的分行行长全数出自这里。长沙以及全国很多互联网上市公司背后投资圈,几乎都有这群优秀人物的身影。

图:现湖南大学财院校区门外的西湖公园

2.0时期:-

长沙互联网2.0阶段,则是颠覆了报纸新闻媒体。

SP短信信息收费是年后移动联通公司发展起来后的新兴事物,属于彻底的互联网2.0产物:手机可以阅读图片后,信息交互可以传输更多的内容,包括通过短信彩信进行扣费,新浪、网易、搜狐都是迅速通过这个扣费模式翻了身,赚了钱,活了过来并且活得更好了,可惜长沙科盟公司没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但是通过这个新产品,长沙互联网崛起了拓维信息等A股上市公司,后文将有详细介绍。

长沙互联网2.0阶段因此可以算是从年正式开始的,这个阶段可以称为:“互联网+新闻资讯”,与前面1.0阶段的互联网+书刊媒体不同,这个阶段出现的BAT(百度、阿里、腾讯)创立的第一步几乎都是依靠颠覆“新闻资讯”尤其是报纸原有的三大功能得到了崛起:百度帮助大家“找资讯”,阿里帮助大家“找到新商品”,腾讯帮助大家“聊新鲜事情和社交娱乐”,用户在这个阶段开始深度参与了进来,可以更即时的互动了。

而以往的中国人都是通过央视、报纸等新闻媒体获取信息,做出各种决策,比如一个事情通过报纸电视台的新闻报道一下,立马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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